春意迟

午饭刚过，苏木就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口，两只小手扒着门框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外面。

“谨彧哥哥怎么还不来啊，前日他来的时候明明答应我，今日午饭后便来找我的。”苏木用手指扣了扣门框，低着头小声嘟囔着。

初冬的上庸城，己经被薄薄的一层雪覆盖，一阵风吹过来，裹挟着冰凉的水汽还有零星几片尚未融化的雪花，雪花钻进了苏木的脖子，凉的苏木瑟缩了一下，又用手拢了拢身上的湖蓝色大氅。

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，街上的青石板和马蹄碰撞在一起，发出“哒哒声”，和苏木的心跳声几乎都要重合。

苏木立马就跑到了府外的石狮子旁，视野里渐渐出现一个穿着黑色大氅，白色衣袍的少年。

是霍谨彧！苏木蹦蹦跳跳，大声地喊着“谨彧哥哥！谨彧哥哥！”

簪在头上的步摇好似感受到了苏木的愉悦，下垂的金属珠玉一晃一晃，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“吁！”马将将好在府门口停下来，霍谨彧跳下马，迎着苏木走过来。他身形颀长，穿着白色连云纹劲装，腰间的革带上嵌了一个水禽形玉带钩，黑色大氅上还缀着雪花。

还未等霍谨彧开口说话，苏木便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腰。从远处看，一抹亮丽的湖蓝色藏在了黑色大氅里。

十岁的苏木只到霍谨彧胸口，小姑娘埋在他怀里，瓮声瓮气地说：“谨彧哥哥，夭夭这两天可想你啦。”

霍谨彧哪里受得了苏木撒娇，在一旁牵着马的沥泉看到自家殿下脸红了，也不知是冬风太凌冽，还是殿下怀里的苏小姐让殿下的心乱了。

“两日不见，我也想夭夭了。”霍谨彧这话，并不是搪塞小孩子的借口，而是他确实觉得一天不见他的夭夭，就想念的紧。

苏木从霍谨彧怀里钻出来后，霍谨彧忙解了自己的大氅，披到苏木身上。

“夭夭来门口迎我，我很开心，但如今己入冬，天寒，若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。”

苏木的小脸被冻的红红的，边说话边吸鼻涕：“夭夭不冷，就想快点见到谨彧哥哥。”

霍谨彧牵过苏木的手，刮了一下她的鼻头：“你呀，一不想听人念叨就撒娇。”

听得这话，苏木转头对着霍谨彧眨巴眨巴眼睛，嘿嘿地笑起来。

“走吧，进去取取暖，你的手都是凉的。”霍谨彧紧了紧牵着苏木的手，两个人往前厅走去。

孟嘉懿刚拿起茶盏准备喝茶，就瞧见苏木和霍谨彧走了进来。

“见过孟姨。”霍谨彧端端正正地给孟嘉懿行了个礼。

孟嘉懿从座椅上起身，扶了扶霍谨彧的手臂：“谨彧不必多礼，快坐下。”

“观棋，快给谨彧上茶。”

“是，夫人。”

霍谨彧刚一落座，苏木也跑到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，拉着他说：“谨彧哥哥你都不知道，这两日母亲都不许我出去玩，我在府里可无聊啦！”“我都数着时辰过看你什么时候来府上带我玩儿呢！”苏木一副告状的语气，嘴巴也撅了起来。

霍谨彧看她这样子，低低地笑了起来，伸手揉揉她的头：“你呀，整天像个小猴儿似的，近日来又下雪，孟姨若不让你在府里，你出去时摔伤了，又或是冻病了怎么办？”

“我看也就谨彧你能让夭夭这丫头听话了。”孟嘉懿打趣道。

苏木有些羞了，跳下椅子便往外跑去，裙摆在门框晃过，留下一句：“我去厨房给谨彧哥哥做红豆糕吃！”

手臂上似乎还有苏木的余温，霍谨彧看着苏木的背影消失在门外，嘴角微微上扬：“今日谨彧又有口福了，夭夭做的红豆糕，当真是好吃。”

“就你惯着她，每次不管这丫头做什么给你吃，你都赞不绝口。上回她煨的鸡汤，调料都未曾添齐，你竟一股脑全喝了。”

“总不能让夭夭伤心，不然以后可没有红豆糕吃了，哈哈哈哈哈…”霍谨彧可舍不得苏木难过。

听得这话，孟嘉懿也掩面笑了起来。一阵欢乐过后，孟嘉懿开口道：“你在这难免感到无聊，不如去厨房寻夭夭，你们小辈之间乐趣也更多些。”

“无妨，谨彧今日来也是还有他事要告予孟姨。”

孟嘉懿听得这话，不禁担心起来：“可是宫内出了什么事？”

“孟姨不必担忧，也无甚大事，只是父皇派我去驻守边关。”

“那何时回呢？”

“五年。”

孟嘉懿面露愁容：“唉……边关苦寒，你又尚还年轻，如何能与那些驰骋疆场十数年的老将斡旋……”

“孟姨，若我不就此闯出一条路，那往后也保护不了夭夭，保护不了苏府，你们是我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。”霍谨彧握了握拳头，目光坚定。

孟嘉懿张了张嘴，到嘴边的话终是没说出口。清漪走后，谨彧和当今圣上的关系急剧恶化，如今又要赶赴边关，虽她揣测圣上此举应是为了保护他，但她真真是心疼这个孩子。

“孟姨，”霍谨彧继续说：“今日除了告知孟姨我即将去往边关，还有一事要请求。”

孟嘉懿从刚刚的沉思中回过神：“谨彧只管说，孟姨定会帮你。”

霍谨彧走到中间，双膝着地，两手拱合，低下头，向孟嘉懿行了个大礼。

孟嘉懿被霍谨彧突如其来的空首礼吓了一跳：“谨彧，你这是干嘛，行这么大的礼，快起来！”说着就去扶霍谨彧。

“孟姨！且听谨彧说完！”霍谨彧在原地一动不动，孟嘉懿见状，便也作罢。

霍谨彧觉得嗓子有些发紧，不自在地咳了两声，拱合的双手也叠得更紧。

过了片刻，霍谨彧开口：“孟姨，我自知这个请求自私，恕谨彧冒昧！”霍谨彧嚅了嚅嘴唇，“谨彧心中只有夭夭一人，可此去数年，归来时夭夭己然及笄，到时求亲的人必是数不胜数，可否请孟姨和苏将军等上一等，暂不给夭夭议亲，我必会快马加鞭赶回都城，求取夭夭！”

霍谨彧说完，耳尖便红了，脖颈后全是细细密密的汗。

“若夭夭对你也有此意，那我与你苏伯父自然是高兴，只是夭夭年纪尚小，我担忧她分不清楚对你到底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意。”孟嘉懿说出了自己的顾虑，但又继续说：“不过谨彧放心，若夭夭有此意，我们必不会为她承下别的亲事。”

“谢谢孟姨！有孟姨这句话，谨彧便可放心去了。”

“噼啪啪！”

门外突然便传来物件掉落的声音。

门前撒了一地糕点模具，苏木从门后出来，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哭的皱成一团。

苏木方才跑到卧房，发现之前霍谨彧用木头给自己做的那个小兔子糕点模具有些发霉，想来是前几日给母亲做红豆糕时沾了水，未晾干就放进了盒子。

没办法，只能让谨彧哥哥再做一个，这次要老虎形状的！谨彧哥哥武功那么厉害，老虎形状的红豆糕最适合啦！

这么想着，苏木又折回了前厅寻霍谨彧，没想到就听到霍谨彧说要去边关了。